短篇賀文.花語之鬱金香

  緋響看著眼前的女人,沒忽略心裡浮現的波瀾。   「妳還來幹麼?」撇個臉,緋響的身軀依然擋在門前,不讓女人進裡,也不讓她再走入心裡,看到那堆不堪入目的殤。   就讓這些傷口爛掉吧。   垂翼看著她,「妳其實很明白,這不是我們的錯。」   對和錯,有比情人重要嗎?垂翼很清楚,就算...

2012年8月30日星期四

雙生兒紋身

         雙生兒紋身ˍ第一筆紋身 

天下著大雨,沒帶傘的途人都爭相走避,有的走到商店的簷下,有的奔往車站的候車處,有的乾脆快步跑入商場裡,本來人來人往的街道變得零星,沒有傘的更加只有一人。 

一個女人雙手抱胸,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打濕身上華麗的絲綢禮服,但她好像沒有打算避雨,只是在街上走著。 

別人說她叫姬絲,而她卻甚麼都不知道——包括自己的真正姓名。 

雨水打濕她那頭深棕色的鬈髮,髮絲濕漉漉的披散在肩上,她只是抱緊著胸前的黑紗盒子,默默往前走,頭垂著,可以看到禮服的下擺如何髒汙。 

「小姐?」驚訝的女中音在街角響起,甫採購完的、布理特家的女管家訝然發現她出現在街上。 

她的身子僵一僵,然後拔腿就跑,濕滑的街道、高跟鞋和長長的裙擺經常要絆住她。 

『喀』一聲,聽似骨頭碎裂的聲音,她『噠』一聲,整個人跌在街道上,懷中的黑紗盒跌出,她回頭一看,發現一個布理特家的家丁也沒有跟著自己,倒是有幾個人圍著她。 

她二話不說,第一時間就是掀起裙擺,發現只是高跟鞋的跟子斷了,而她也只是微微擦損一下。 

「妳是……」發現她的一位老先生錯愕地看著她抬起的臉頰,目光落在她左臉頰的一道紋身,「姬紡小姐!」 

困惑地皺起眉,她吶吶輕說,「我……他們都叫我做姬絲的……」目光怯怯地看著老人家,看著對方眸中的錯愕。 

「對耶……姬紡小姐的紋身在右邊臉頰……」老人家仔細看著她臉頰的紋身,然後笑嘻嘻地揉揉她的頭髮,把她扶起來,「抱歉啊……因為小姐和我家的小姐長得太像了,要不是臉頰的紋身位置不一樣,大概有不少人分不出來哩。」 

看著老人家不好意思的紅臉,聲音依然是輕輕的,「不要緊……」 

來到這個陌生的小巷,她唯一覺得不陌生的,只是那個從『家』中捧出來的黑紗盒子和眼前這位老人家……給她異常的暖意,只存在心裡,亦從心裡散發,暖和了身。 

老人家彎身,把黑紗盒拾起,看到黑紗特別的觸感,臉色突然一變,「這盒子上纏著好像是……黑羽紗羅嗎?」 

「我只曉得它……藏著我的身世。它叫黑羽紗羅吧?似乎,我在布理特家拿了一個貴重的盒子出來了……」輕輕說著,她的眼眸依然困惑,亦滲了些許冷冰。 

老人家看著她,摸著手中的『黑羽紗羅』,鼓起勇氣開了口,「小姐……賞面到我們家來坐一坐嗎?或許……姬紡小姐能給妳盒子以外的身世解答……」 


*


         雙生兒紋身ˍ第二筆紋身:代表著痛意的蔓延 

老人家口中的『姬紡小姐』,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生——除了臉頰的紋身之外。姬絲第一眼看到她,就好像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一樣。 

『姬紡小姐』看著已經換過衣服的姬絲,一點驚訝的反應都沒有,表情甚至有點理所當然,「怎麼了?難得地見到鏡子中的自己,很詫異吧?」 

「『鏡子中的自己』?」姬絲吶吶地重覆,困惑地挑起眉,看著懶洋洋坐在對面的姬紡。除了紋身和衣飾之外,一顰一笑、一動一靜也像同一模子出來。 

『鏡子中的自己』已經跳出鏡框,來到彼此面前。 

挑起眉,挑釁的成份多於疑惑,「我們還夠不像嗎?」如果連她們也算不『像』的話,天底下的雙生兒都死光光了。 

雖然,她們怎樣看也像雙生兒,可是,大概只有老天才曉得是不是? 

「我也沒說我們不像……」說罷,那雙跟無辜白兔子有得拼的眼眸瞅著姬紡,水汪汪的惹人憐愛,更把姬紡的莫名怒火都澆熄。 

姬紡暗問自己,雖然目光注視著姬絲,腦袋卻在想著『到底為甚麼她的眼眸可以這樣無辜』。 

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眼眸可以這樣無辜…… 

「我已經聽靛雷管家說過,妳在布理特公爵府中逃出來?」姬紡那挑起的眉毛不只沒落下,反而升得更高。 

點頭過後,姬絲的小螓首垂下,等候下一個不用開口的『是與否』問題。 

得到點頭示意,姬紡轉過身,對在一旁的老人家囑咐,「我想看看『黑羽紗羅』。嗯……靛雷,勞煩你把那個盒從我書房拿出來。」 

「是。」老人家應一聲,必恭必敬的鞠過躬,轉身即辦。 

目送靛雷離開,姬絲看了一眼姬紡,又垂下頭,看著餐桌下的手指。 

「妳可不是下人們,不用整天拿妳的天靈蓋放在我眼前吧?」沒好氣的嘆口氣,看著姬絲像一個小媳婦一樣——好像她是一個惡奶奶一樣把姬絲吃得死死。 

「我……」 

「難道妳不想知道妳的真正身世嗎?妳不想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容身之所嗎?妳不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嗎?」挑起眉,看著姬絲的臉色愈來愈冷。 

沒錯,她們的身世由出生開始,就不再屬於自己,是屬於前世的,前世的自己付出所有,包括今生。 

至於她們的臉頰紋身——這就是『逆天而行』的代價。 


*


         雙生兒紋身ˍ第三筆紋身:代表著新的開始 

「我是想知道真正身世、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容身之所和人生……」姬絲應著,依然沒抬起頭。 

看著姬紡那雙比自己銳利得多的眼眸,她只覺得心慌——天底下沒甚麼人會想自己的心思會被人一眼看破吧?她想。 

好,硬的不行來軟的。姬紡深呼吸口氣,放柔聲說道,「所以,妳要聽我的話。來,抬頭看著我。」 

一句柔聲軟哄換來姬絲一個略略抬起頭當是回應。 

「妳知道了甚麼?我是指我們『為甚麼會在這兒』?」雙手撐桌,姬絲上半身都探上餐桌,目光忽然變得閃亮。 

她想知道,她到底為了甚麼而生?到底她是誰?到底紋身代表甚麼?腦海裡有千萬個『到底』等著一個懂得答案的人解答。 

「如果妳口中的『這兒』是指人間的話,因為我們都是一條有形體的生命,所以就來到人間。」 

答得真取巧。暗在心裡反白眼,姬絲繼續下一條問題,「那……妳應該曉得,我們臉頰的紋身是甚麼一回事吧?」 

很好,終於問到問題所在——彼此都關心的事。姬紡對眼前這位『鏡中的自己』印象不錯。 

「好吧,我也是時候抱怨一下上蒼了。紋身是我們的前世為了詛咒『上神』而弄出來的東西,而身為他的轉生,因為我不是妳母親生的,我們更不是同一時間出生,所以妳可以放心,我不是妳的姊妹,因為我們不是『雙生兒』。」 

頓一頓,姬紡看她一眼,再續道,「妳看真一點,就發現我臉頰的統身是比較淺色的,反而妳的比較深色,那是因為我還有前世的記憶。本來我們是應該投成同一個胎兒,但不知怎麼樣,我和妳分成兩個人降生。」 

又是習慣性地垂下螓首,姬絲苦苦思索著,「詛咒『上神』……」 

「很不幸地,這個彌天大錯,需要我們來保償——這就是為甚麼我們會在這兒的原因。」 

閉上眼,姬絲嘆口氣,「不是我們該負的責任卻來到我們面前,真諷刺。」 

「『黑羽紗羅』是我們得負上的『責任』。」看著她,姬紡早已認命地相對『命運』,對『命運』狂呼『不要』的日子已經厭倦,所以就乖乖負責任。 

「要怎樣做?」 

橫她一眼,「當然是當『家傳之寶』的一代一代傳下去。」 

「那是我在布理特家拿出來的東西耶……」 

還不說那家人怎樣得到盒子啊。反反白眼,姬紡再道,「這裡頭放著的,是我們前世的骨灰。」 


*


         雙生兒紋身ˍ第四筆紋身:代表著未來開始和現實重疊。 

她還記得,當初不小心聽到里昂.布理特子爵在書房裡跟羅羽汗大人的對話,的確說得沒錯,這個『黑羽紗羅』盒子對她來說,真的是身世的秘密。 

只不過,姬絲沒想到裡頭竟然會是骨灰,而她和姬紡就是這堆骨灰的轉生。 

「妳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布理特家的人發現妳?」 

『黑羽紗羅』的事在人間沒甚麼人知道——除了納姬蘭祭司殿那群祭司和祭司的對頭咒術師之外,如果布理特子爵和羅羽汗大人都知道的話,應該就是咒術師告訴他們。姬紡想著,想及『祭司』。 

「布理特家的女管家看到我,但……不知怎樣,一個家丁都沒有追出來。」這事愈想愈奇怪。姬絲皺起眉,苦思不果後,求助的目光投向姬紡。 

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雙手和紋身上,姬紡緩緩說著,「就算妳手無寸鐵,只要是珍惜生命的,都不會敢追著妳走。」 

挑起眉,看著姬紡,才發現她的神色古怪,「為甚麼?」 

「妳有我沒有的力量,但我有妳沒有的知識——這樣說,懂不?」說罷,姬紡嘆口氣,「他們不去追妳,是因為妳遺傳得到咒術,只要妳的心情一有變化,咒術的作用力可能自動詛咒某人,包括我。」 

點點頭,姬絲難得拿自己開玩笑,「聽上去好像我變成一種武器,一種有能力毀滅世界的超級武器一樣。」 

「『超級武器』小姐,感覺如何?」 

「感覺啊……」 

當靛雷抱著『黑羽紗羅』再走進餐廳時,看到兩個『鏡子中的自己』失控地笑成一團,餐具都被某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扭成各種引人發笑的形狀——間接對外昭告了姬紡和姬絲的『惡行』。 

「呃……姬紡小姐……」靛雷為難地捧著盒子,雙腳開始不自主地發抖——因為站得太久,等了很久都得不到回應。 

笑聲止下,姬紡的頭從餐巾抬起,「把盒帶來了?放在餐桌中央。然後,沒有我叫,不要進來。」 

靛雷依言照辦,接著靜靜退出餐廳。 

姬紡看了姬絲一眼,「我要打開看一下。」 

「打開來看甚麼?」 

「來驗證我心裡的想法。」 

布理特家的人可能一早曉得這個不是真的『黑羽紗羅』,不然,姬絲再有三頭六臂,也沒有全身離開子爵府的可能。 


*


         雙生兒紋身ˍ第五筆紋身:代表著故事和回憶重疊。 

盒子表面纏著的『黑羽紗羅』一片一片被姬紡解開。也許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解出來的『黑羽紗羅』好像帶有一點腐臭味,還有斑駁的深紅色——乾涸的血跡。 

本來忙碌的手停下來,姬紡雙眼緊盯著盒子,喉嚨變得乾澀,但依然在喉間擠出幾個字,「妳應該不曉得我們的前世是怎樣死的吧?」 

姬絲呆愣的看著她,覺得現在的她比前兩秒才認識的姬紡更加陌生。 

姬紡『盯』著盒子的眼神,好像她已經曉得盒子裡放著的東西是甚麼——而且,這件『東西』令她非常不喜歡,『盯』著盒子的目光,跟『盯』滅門大仇人有得拼。 

「她是一個數一數二有名的咒術師,但……她的『命運』卻偏是要跟『上神』和『死靈祭司』扯上關係——『上神』的伴侶是一個體質至陰的男祭司,偏偏,如果這位男祭司轉成女人的話,這位女祭司就是我們的『前世』的伴侶,因為祭司三番四次都轉生成女人,而『上神』把祭司強留在天界,結果她就成為『上神』和『前世』兩個之間、爭奪戰的犧牲品——詛咒的道具,借對女祭司所下的死亡詛咒來打擊『上神』。」 

姬絲小心翼翼看著姬紡,「那,後來……我們的前世——」 

「她?被月納姬蘭族的祭司們殺了,把本來還算可以的、祭司和咒術師的關係完全打垮,自此之後,祭司和咒術師就成為世仇,」姬紡終於發現姬絲的目光變得神經兮兮,「幹麼用這樣眼神看著我?」姬紡摸摸臉,有點納悶。 

纖纖手指指向姬紡的臉頰,姬絲眼尖地說著,「妳的臉頰……紋身變深色了。」 

姬紡迴避著姬絲的目光,口吻甚至有點欲言欲止,「可能是我太激動吧,等會兒它就會回復原來的顏色。」 

本來驚訝的目光變成好奇,「它……沒有我的能力?」 

「沒有。」姬紡答得斬釘截鐵之餘,附上如博浪鼓的搖頭。 

「為甚麼不再打開盒子?」只見姬紡把手放在盒子上頭,沒有打開盒子。 

「我已經知道裡頭的東西是真的。」 

挑起眉,姬絲的目光落在她的手,然後錯愕地瞠大眼,愕然地看著血從手指縫間滲出,再次把『黑羽紗羅』染成深深的褐色。 

「妳……為甚麼不早點跟我說?」 

嘴角扯出笑容,有眼睛的都看出她是在逞強,「太好了,這個盒子跟著妳,我就放心了——」 

『碰』一聲,姬紡昏厥、倒在地上。 


*


         雙生兒紋身ˍ第六筆紋身:代表著痛意和事實開始變得令人容易接受。 

姬絲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姬紡的話有甚麼意思,直到隔了一星期,那個令人轟動的『她』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姬紡在發現妳那日已經寫了封書給我,想我把妳接到宮裡頭住,」咱們的愛陽女王坐在姬紡的床邊,目光匆匆落在昏迷不醒的姬紡上,然後再看著姬絲,「她認為這樣的處理方法,對妳、對她都是最好的。」 

皺起黛眉,姬絲看著姬紡,喃喃輕問,「為甚麼……?是因為我老是笨手笨腳、老是把事情弄得更糟……吧?」還是因為,她的『能力』? 

愛陽的目光銳利得像會看穿姬絲在想甚麼一樣,「妳為甚麼不等她醒來了,再去親自問她?」 

「妳的意思是……?」挑起眉,姬絲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姬紡和愛陽之間穿梭,「在姬紡醒來以前,我要跟女王閣下住在宮裡?」 

愛陽的微笑依然燦爛,「對,而且姬紡自己亦曉得,她在沒醒來的這段時間,根本沒可能保護妳不受羅羽汗那黨人干擾,所以她才會拜託我——不然,我也不知道她懂得甚麼『害怕』。」 

姬紡.納姬蘭——一個號稱把萬能和堅強集於一身的公主,身為姊姊,愛陽倒是頭一回看到姬紡這樣『害怕』,不是害怕其他人,反而是害怕自己。 

暗咬銀牙,姬絲總覺得愛陽和姬紡都有甚麼在隱瞞著,偏偏,她毫無頭緒。 

愛陽雙手環胸,「妳要明白,姬紡只是普通一個公主而已,雖然名份上是可以凌駕羅羽汗,實權倒沒有甚麼可以炫耀,『姬紡公主』這個名份只能保得一時,不能保永遠。」 

「但是——」 

美麗的鳳眼輕瞇,「妳再拉拉推推、支吾下去的話,我就把『希望』妳來宮裡一住,變成『命令』妳來宮裡一住。」『姬紡又說她吃軟不吃硬。』目光緊緊追著她不放,愛陽在心裡暗想。 

「我有一個要求。」 

輕挑娥眉,愛陽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目光更銳利、更咄咄逼人。『很好啊,木頭娃娃開始不再木頭下去了。』 

果然,孺子可教也都算是對的。 

勇敢地對上愛陽的眼眸,姬絲鼓起勇氣,把要求一口氣說完,「只要姬紡一醒,我就要回來跟姬紡一起。」 

聳聳肩,愛陽看了姬紡和在旁默不作聲的靛雷一眼,理所當然的一口答應,「沒問題。但是,妳也要跟我約定一下。」 


*


         雙生兒紋身ˍ第七筆紋身:代表著一切都是殘酷的。 

愛陽繼續她的微笑,緩緩道出約定的內容,「其實只有兩件事。第一,如果沒有我在場的話,半步都不准離開我安排的寢殿;第二,如果看見上弦和下弦的話,妳不可以說出妳的身份。」 

「上弦和下弦?」這個名有點似曾相識……姬絲想著。 

看她一眼,愛陽淡淡下了註釋,「她們是妳和姬紡的前世所詛咒的『伴侶』的轉生。」然後目光緊逼著她,留意著她每個反應。 

她有點心虛地垂下頭,「我……」 

如果她的前世清楚結局變成這樣的尷尬,還會不會想以『伴侶』的生命來當成武器,甚至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就是為了出一口氣。 

「不用『我』下去,」擺擺手,愛陽自己是滿不在乎,「反正,我只是負責保護妳的安危,直到姬紡醒來——所以,如果妳和上弦、下弦有甚麼瓜葛的話,我不會幫忙。」 

「這個我清楚明白——」 

愛陽打斷她的話,「清楚明白就行。靛雷,」上半身轉過去,跟旁邊的老人說著,「小心照顧公主,如果她有甚麼事,要馬上派人進宮,聽懂的嗎?」 

「知道,女王閣下。」 

鳳眼一轉,目光又在落在姬絲身上,「我這樣說,妳放心沒有?」 

雖然她不曉得姬紡這樣做為了甚麼、又憑甚麼這樣相信自己,但愛陽清楚知道,想保護一個人的心是怎樣的,而姬紡就是這樣—— 

不是基於甚麼,只是因為想永遠地保護、不想承受失去某事物的那一瞬間。 

姬絲點點頭,默不作聲地坐在姬紡,伸出手摸著她右臉頰的複雜紋身。 

姬紡和姬絲就像一輪明月一樣,反映出來的月華有娥眉月、有上弦月、有滿月、有下弦月、有新月,然後,就是等候下一次滿月、聚首的時候。 

因為,這就是『命運』,所以,大家才學懂『珍惜』。 

愛陽微笑地看著這幅美麗的畫面,暗在心裡下了註腳,亦想起一些事。 

「我們還可以再多留一會,」她開了口,站起來,往門外走去,「靛雷,我想要一杯紅茶。」 

然後,她就和老人一起緩緩踏出房門,讓姬絲、姬紡獨處。 

「這樣做,好嗎?」 

聳聳肩,「靛雷,其實,我是怕姬紡想的,變成事實。」 

「但……女王閣下,事實都是殘酷的。」


*

 

         雙生兒紋身ˍ第八筆紋身:代表著真相不只一面,還有殘忍的另一面。 

.五年後. 

姬絲一身戎裝,左手撫摸著胯下的棕鬃駿馬,目光輕瞇起,緊盯著在不遠處、握著將旗的女人——正確點來說,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對方的臉頰上。 

兩個字從她那發抖的唇瓣擠出來,「姬……紡……」握著大刀的右手跟著唇瓣一起打顫。她只覺得臉頰的紋身微微剌痛,還有宛如跌入冰湖的、蝕入骨髓的寒意。 

「妳在叫這身體的名嗎?」那張相同的五官勾起殘忍的笑容,看了一眼雙手,笑容有拓大的跡象,「這個身體是叫姬紡的吧?可是——我是叫月滿。」 

姬絲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冷冷說著,只懂得去否認事實,「不是的……姬紡早在兩年前就死了!是我親眼看著她支撐不——」 

「沒錯,她是放棄了,所以,我才可以取而代之啊。」在那看似熟悉的甜笑之中,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多的是冷嘲熱諷。 

姬絲看清楚了,在她眼前的『鏡中的自己』,絕對不會是自己為那個『她』悲傷很久、甚至立誓終身不嫁的『鏡中的自己』。 

「妳沒權這樣擁有姬紡的身體!」大叫一聲,姬絲輕夾馬腹,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單槍匹馬就這樣直衝向敵陣—— 

「有沒有人說,妳很笨。」 

那聲輕輕柔柔的,像極『她』了。姬絲想著,手忽然勒緊韁繩,本來直衝的馬匹蹬踏著前蹄,以嘶聲表示不滿。 

「妳到底是誰?!」對著距離只有大概五十碼的月滿,她叫起來,左邊臉頰的剌痛感愈強。 

五年前,當姬紡昏迷之後,過了三年,在醫生、她和愛陽女王的見證下,證實姬紡已經死了,在短短一個月內,舉行了最隆重的葬禮儀式,把姬紡和陪葬物長埋黃土—— 

五年後,那個在她面前、酷似姬紡、自稱月滿的女人,正打算用長槍殺死她。 

到底姬紡死了?還是姬紡重生了?抑或是…… 

又是一場報仇的遊戲? 

月滿的嘴角勾起殘忍的微笑,連眼眸也彎成半月,笑眯眯的介紹著自己,道出令人心寒的真相,「月滿,姬紡.納姬蘭和姬絲妳的前世,」頓一頓,那張唇再說出震撼姬絲、不為人知的事實,「其實真是要多謝妳把『黑羽紗羅』帶到姬紡面前,不然,我也不能借她的身體來重生復活。」 

姬紡會變成這樣,都是她姬絲的錯嗎? 


*


         雙生兒紋身ˍ第九筆紋身:代表著真正的殘忍。 

結果,在這場對決中,姬絲敗得好徹底,但是,她清楚知道她是敗在咒術師月滿手中,而不是姬紡手中。 

『刷』一聲的拉開帳篷的蓋布,月滿站在帳篷前,問了一句,「覺得怎樣?」 

「不關妳事。」撇個臉,姬絲暗咬銀牙,強忍著腹間的疼痛。 

該死的,血好像流不完的一樣,從腹間那個由長槍剌出來的傷口,滲出繃帶,把衣服染紅。她不著痕跡的用手捂著傷口,摸著血液流動的黏稠感和腥味,想著。 

月滿淡淡開了口,「是嗎?」看著她掩耳盜鈴的舉動,補上一句,「傷口裂開了,我再去叫人替妳包紮。」然後,轉身打算離開帳篷。 

「為甚麼?」 

轉過頭,月滿看著她,「嗯?」 

目光毫不猶豫的對上月滿的,還有毫不掩飾的憤怒,「為甚麼要對一個敗兵之將這樣好?」這是一種恥辱——一種對軍人的恥辱。 

而身為軍人、士兵之首的她,恥辱甚大。 

「因為,」手指指向腦袋,然後滑向心臟,「我和姬紡都妳安然無恙。」 

懶懶看了月滿一眼,她又轉過頭,「作為我腹間傷口的始作俑者,妳似乎沒有這個資格跟我說這樣的話。」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被月滿的話感動。幸好—— 

她還記得,姬紡已經不在了。 

至於到底發生甚麼事、月滿的話又對不對,她不想知道。不為甚麼,只覺得,她和姬紡的故事已經完了、一切已經超乎她的想像,而再之後的會變成怎樣,她只覺得無力。 

嘆口氣,「作為和妳對敵的將領——」 

眼眸危險地瞇起,姬絲口氣難得地森冷起來,「不要再以這種無奈的口吻跟我說話,月滿,妳沒有這種的資格。」 

正如一個殺人兇手,沒資格得到同情一樣。 

因為一切都罪有應得,又正如月滿,既然敢下咒殺人,就得承受殺人後的結果。 

「誰有資格?難道只有姬紡嗎?」 

「沒錯!」憤怒的目光對上月滿狂怒的目光,她叫起來,「從來,都只有姬紡會以這樣的口吻跟我說話,而妳,不是姬紡!」 


*


         雙生兒紋身ˍ第十筆紋身:代表著紋身的意義。 

與此同時,在納姬蘭的女王寢宮中—— 

「女王陛下,這樣做,真的做對了嗎?」靛雷謹慎地看著『人王』的祭司下弦撫弄著水晶球,為難地看著愛陽的饒有興味,「萬一被姬紡——啊,是月滿小姐知道的話……」 

懶懶洋的擺手,愛陽開口,「放心吧,靛雷,沒事的。」她也只是關心姬絲的情況怎樣啊、又只是『走一條捷徑』而已。 

如果是姬紡的話,或許真的會介意她這種『探究他人私隱』的行徑,但是,也許,月滿不會——甚至可能樂於被人知道。 

靛雷皺著白眉,補上一句,「但是……」 

怎能教人不擔心啊,就連他這個跟著姬紡小姐廿多年的管家也未能一時間接受姬紡變成另一個人,遑論是姬絲? 

可能當事兩人不察覺,但他這個旁觀者卻看到好清楚——單是姬絲看著姬紡的眼神,在不知不覺間,由點點的『依賴』,變成另一種更複雜的情感——『在乎』。 

「我看到姬絲和月滿了!」本來在觀察著水晶球的下弦大叫起來,把愛陽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轉過身,愛陽一邊啃著瓜子,依然是懶懶洋把玩著指甲,「她們怎樣了?」 

下弦瞇著眼,集中精神看著水晶球中、那個坐在帳篷的傷者,「姬絲似乎受了傷,喔喔喔,依口形來看,就是月滿想哄回姬絲,但她卻不給哄啊,真有性格。」 

「想也不用想啦,肯定又是因為姬紡的事,」愛陽反反白眼,道出原委,「其實,月滿就是姬紡,姬紡就是月滿,只是性格上的差異啊。」 

「愛陽女王,『只是性格上的差異啊』,妳以為人家姬絲是妳家的纓喻這樣好唬啊,」橫了愛陽一眼,下弦繼續留意水晶球,又不禁納悶起來,「照道理來說,依月滿的道行,應該知道我們在用水晶球偷窺她們啊。」 

把白眼還回去,愛陽躺回太妃椅上,嘟噥起來,「都說月滿那女人是有心的啦,還得用腦子想。」月滿不是笨蛋,她可是一個能力甚高的咒術師,不曉得才怪。 

「知道妳聰明了,」下弦嘟嘟嚷嚷,「她們真的為姬紡吵起來——姬絲那傢伙還真的把月滿和姬紡分出來耶。」 

「這對她們來說……」沉吟幾聲,「既然說不上好事,可能不算是壞事的。」但是,分得太清楚,又真的算是一件好事嗎?但是,有些事還是該含糊其詞,不是嗎?愛陽瞇起眼,想著。 

聳聳肩,下弦學著愛陽無奈的口吻,「不曉得呢……或許對於立場敵對的她們,分清楚是件好事——雖然對兩人的傷害都好大,但總好過分不清吧。」


*

 

         雙生兒紋身ˍ第十一筆紋身:代表著為了紋身所犧牲的。 

她這個敗兵之將也算高享受了。姬絲瞪著在前面滿桌的食物,想著。 

「妳不餓嗎?」月滿咬下一口牛肉,看她一眼,又馬上明白是甚麼一回事,「妳別忘了,妳現在受了傷的——」 

已經是白眼也懶得反,姬絲放任地把身軀投入椅裡,「妳也知道我是傷者,但是,妳可有見過一個傷者會大魚大肉?」 

嘆口氣,月滿沒有再去看她,把注意力放在一碟碟食物上,「但妳也不能甚麼都不吃的吧?」 

跟姬絲這樣吵嘴、彆扭,實在是太累人了,月滿自問再沒力氣去和她這樣『燜』下去,所以,決定放棄——縱使,她是好想繼續下去。 

「沒心情,」姬絲說一句,轉個臉,打量著帳篷的佈置,補上一句,「除非妳把所有我應該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訴我。」 

笑哼一聲,月滿看著她,「妳認為妳有甚麼事是『應該知道但是未不知道』的?」答案只得一個,而她自己問了一個連答案也知道的白痴問題—— 

又是關於姬紡。 

「妳知道我想知道甚麼,」姬絲漫不經心的看著四周,把謎底掀出,「不是很簡單嗎?我只想知道妳和姬紡有甚麼關聯,為甚麼我抱著『黑羽紗羅』那麼久都沒事,反而姬紡一碰,就是昏迷——」 

月滿打斷她的話,挑起眉,目無表情但專注的看著她,「妳確定妳真的想知道?」 

「莫非有甚麼不可告人?」不然搞甚麼神祕啊。 

「不可告人?」輕笑一聲,月滿看著桌上的酒杯,輕說,「的確是不可告人的啊——因為咒術這東西,一直以來都和祭司用的法術背道而馳,一明一暗,這是眾所周知,不是嗎?」 

姬絲輕瞇起眼眸,打量著月滿,「這跟妳和姬紡有甚麼關係?」 

月滿認真的看著姬絲,「妳真的想知道?」她怕說出來會嚇壞姬絲——甚至令她們的關係更差,差到無可救藥。 

「不想知道就不會開口問吧?」橫她一眼,姬絲的目光移開來,不再看她了。 

深呼吸口氣,月滿注視著酒杯,「好吧,我承認,姬紡會知道我所做的事、妳有『咒力反彈』的事都是因為我死前下了詛咒,只是,我沒想到胎紋婆婆會把我的轉生分成兩個人……」 

姬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妳這樣做,為了甚麼?」 

請不要告訴她,是為了要吐一口鳥氣。 

「為了……繼續挑戰『上神』和奪回屬於我的『伴侶』。」 


*


         雙生兒紋身ˍ第十二筆紋身:代表著英雄主義。 

沒有人喜歡被利用——至少,對於自尊心奇重的姬絲而言,她絕不喜歡這種感覺。 

「為甚麼不告訴我?」她亦不喜歡這種慢半拍才知道事實的感覺,像被人瞞騙一樣——也許真是一樣,反正,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因為她會自動翻譯成為『不被信任』。 

挑起眉,月滿看著她的目光變得複雜,看了她有一陣子才嘟噥一句,「沒有這個必要,對吧?」 

「甚麼在妳們眼中,才算是『必要』?」雙手一拍桌,又扯到腹間的傷口,教她擰緊眉心,『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己知』。 

還是,她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們心中的重要性——不然,怎麼她連一點點關於自己身世的知情權都被剝削去? 

為難地看著她,「那是……我和姬紡都清楚,妳太重要,重要到我們都不忍心傷害——」苦笑一聲,「偏偏,我和她都好像把妳傷得最重的人。」 

除了一身反咒力和臉頰的紋身之外,她姬絲就跟普通人沒分別——至少,她月滿、姬紡都和姬絲不一樣——因為,她們都明白自己想保護的是誰,而自己所面對的又是何等危險。 

可能『命中帶煞』的人,和要保護的人相處,就是把對方愈推愈遠——縱使自己有多不捨都好,都要把對方推離危險。 

姬絲垂下螓首,低叫起來,「妳和她也是一個模樣!只知道甚麼叫『英雄主義』,老是在承擔一切、要人擔心!」 

所謂的『英雄主義』就是只會逞強,沒想過後果;而信奉『英雄主義』就是天底下的最笨的笨蛋!姬絲忿忿不平的想著,眼淚卻不爭氣的滑下臉頰,「卻不知道有人在背後擔心、在乎妳們,總是以為自己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我和姬紡,妳在乎哪個?」問題才出口,月滿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該死,她又問了個笨問題——她很清楚,姬絲不就是只在乎姬紡,她月滿只不過是小配角,怎樣也爭不到姬絲的注意——縱使爭得到,只會是弓弩拔張的關係。 

嘆口氣,月滿在她開口之前又再開口,「妳不答也沒所謂,我不在乎妳的答案。沒錯,我在乎的只有我能不能把『伴侶』爭回來,一吐『上神』加諸的恥辱。」 

姬絲怔一怔,咬咬唇。有人說,每個人降生於世,都有一個意義,稱為『生命的意義』……那,她這個『反咒力和紋身』的綜合人類,又有甚麼意義? 

她吁口氣,抬起眼眸,閃過一絲無奈,「那麼,請妳把我放回去,讓我繼續阻止妳吧。」 


*


         雙生兒紋身ˍ第十三筆紋身:代表著有妳有我。 

日子又過了一個月,姬絲躺在軟床上,披著薄氈子,讀著由前方在姆爾非斯的戰場送來的軍情,然後,從卷宗裡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突然來訪的愛陽,「妳想我怎做?」 

「我是不介意妳代替纓喻去滅了姆爾非斯,」聳聳肩,一句話就把姆爾非斯的居民判了死刑,「畢竟是月滿弄出來的禍端,而妳又和她有那麼多的新仇舊恨,妳來滅也很合理。」 

嘆口氣,姬絲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裡,「我是問妳想我怎樣做,我只需要『命令』和『答案』。」 

當姬絲在月滿面前提出回納姬蘭的要求之後那日,她一覺醒來就發現已經在將軍府中,和愛陽、纓喻大眼瞪小眼。而那個傷口,不知道為甚麼,自從她離開月滿後,就不停滲血——其實理由很簡單,大概又是月滿的詛咒啦……只是—— 

只是她不想面對現實,月滿為了留著她的人,不惜一切代價。 

「這次和姆爾非斯,我可決定讓妳全權負責所有決定——包括俘虜的處理方法。」愛陽笑眯眯的,繼續計算眼前這位一手拉拔的部下。 

這次的結局將會很好,她愛陽女王會得到一個國家,而她姬絲會得到真正愛的人,結局是皆大歡喜。 

不過,今次愛陽機關算盡,卻算少了一件事。 

看愛陽一眼,姬絲又把注意力轉回軍書上,「這是妳說的,我做完之後,別跟我說妳後悔。」 

自從姬紡被葬之後,她姬絲就是成為愛陽其中一個倚重的將軍,地位僅次於纓喻,不過,心中城府就跟愛陽有得拼。 

之前,為了姬紡,她只能掙著唯一的浮木——愛陽來生活下去,現在,似乎沒這個必要再這樣掙下去。 

微笑地看著姬絲,愛陽依然不死心去當紅娘,「我哪時有後悔過……容我多嘴問一下,妳認為月滿和我王妹有甚麼分別?」雖然人是不能用來『比較』的,但,她真是好想知道,那個冷冰冰的姬紡到底有甚麼地方吸引。 

姬絲渾身一顫,可以感覺到傷口滲的血更多了,可她仍然不當一回事。撇個臉,「我不知道。」她沒有對月滿深究過,何況,每次對話都是唇槍舌劍。 

「我看來看去,倒看不出月滿和姬紡有甚麼分別。」 

「怎會沒分別?!」 

嘆口氣,目光落在姬絲因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愛陽決定把事實掀出,「其實,姬紡早跟我說過會有這一天出現——要不是胎紋婆婆的話,今時今日的月滿就會是姬紡——所以,月滿和姬紡都只是同一個人而已。」同樣道理,要不是胎紋婆婆的話,姬絲都不會出現。 


*


         雙生兒紋身ˍ第十四筆紋身:代表著紋身的本意。 

有人說,命運是作弄人的東西,在此時此刻的姬絲和月滿,深感到這句話其實也是對的。 

沙塵飛揚,納姬蘭軍、姬絲騎著駿馬,和月滿、姆爾非斯的軍隊對峙著。姬絲在風沙中窺見月滿的身影站在最前,曾經剌穿過她腹部的長槍在陽光折射下閃閃發光。 

令人覺得出奇的是,姬絲一句勸降的說話也沒說,只是問了一句,「妳說妳和在妳的姬紡都喜歡我,是真的嗎?」 

月滿把手中長槍插入坐騎旁邊的沙堆,冷哼一聲,「是假是真,能騙得過妳嗎?」 

「我要的是『答案』,」把手中馬鞭握緊,姬絲瞇起眼,「我只問這一次,不論以後發生甚麼事、答案是怎樣,我都不會再問。」 

「為甚麼要這個答案——難道,是我表現得不夠,甚至讓妳產生了甚麼誤會?」 

月滿只知道應該去保護甚麼人、在甚麼時候該做甚麼——本來轉生只為了找『上神』來吐烏氣、奪回她的『伴侶』,忽然,這都變得不重要了——雖然,她依然把這個『理由』來把姬絲愈推愈遠。 

和『伴侶』對比起來說,她發現在現刻對姬絲感興趣多一點。 

沒有理會月滿的反問,姬絲重覆問題,嘴角勾起冷冰的微笑,口吻開始有點不耐煩,「『答案』?」她發現,她很怕誤會叢生——特別在這個時候。 

「沒錯,我和姬紡都喜歡妳,」點點頭,月滿看著姬絲的笑靨,還是覺得一切來得太遲,「只不過,命運還是喜歡戲弄人。」 

她問得太遲了、自己承認得太遲了。 

可笑的是,她們一個是來滅姆爾非斯的納姬蘭將軍,一個是來對抗『上神』的咒術師,所謂的功名同樣建立血和屍體上。 

納姬蘭的士兵一致地退後,姬絲翻身下馬,信手把馬鞭丟落風沙中,棕色的馬靴踏落沙中,纖手把系在頸間的繩結解下,讓高聳的冠帽隨風遠去。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走近月滿。 

「妳這是甚麼意思?」月滿瞇起眼,有點困惑地看著她舉步艱難地走向自己。 

對,她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不確定她這樣做的含義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一樣——她選擇背棄納姬蘭,還是根本不是這樣一回事。 

她怯,對她,還有自己。 

聳聳肩,姬絲的笑變得有溫度,「就是妳腦裡面所想的意思啊。」 

愛情和命運一樣,都是一樣的曲折。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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